A. 如何評價德國電影《浪潮》
「重要的是講述神話的年代,而不是神話所講述的年代」
這里引用福柯的名言並不準確,想說的是,雖然《浪潮》以1967年Ron Jones的教學實驗為藍本而改編,探究的起點也同樣是「法西斯主義/獨裁統治如何在現實中成為可能」;然而,電影《浪潮》並非教學實驗「第三浪」的紀錄片式復刻(該事件的紀錄片由Ron Jones的學生Philip Carr Neel於2011年拍成,名為《Lesson Plan: The Story of the Third Wave》),而是摻雜糅合了當代德國社會思潮以及導演丹尼斯·甘塞爾個人的政治理念的「舊瓶裝新酒」式作品。同時為了使這個貌似荒誕的劇本讓人信服,影片輕說教重刻畫,通過對師生日常化言行的細致描述,來強調最終匯流成河掀起了軒然大波的個體心理的微妙動態。
實際上,《浪潮》對Ron Jones 的體驗教學方式予以批判和否定。如,在課程漸入「佳境」、賴訥自我感覺良好、「學生變化很大」之時,影片卻通過賴訥妻子之口,痛批其「享受課堂上學生崇拜的矚目」、「利用受學生歡迎操控他們」,「是私心作怪」,「最近變成了一個混蛋」。而電影的結局與現實大相徑庭,極端偏激的學生蒂姆接受不了組織建立於謊言之上而必須解散的事實,傷人、自殺。整段結尾伴隨著賴訥因驚愕而急促的呼吸聲,陷入恍惚的賴訥在學生們不解、厭惡、鄙夷和悲痛的眼光中被押上警車。這宣告了學生對「老師」的信任的破產:本應引導呵護學生成長的老師竟然成為了將學生拉入自我毀滅深淵的罪魁禍首,無疑是不能被主流社會所原諒的。
其實在現實中,1967年加利福尼亞Palo Alto Cubberley高中歷史課的同學們遭遇的類似經歷,在他們人生中也同樣是不光彩的一筆。當Ron Jones 最終將自己的「騙局」揭開,給狂熱的學生狠狠澆了一盆冷水後,被捲入其中的學生們霎時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容易被戲弄和操控,並為自己因空洞卻煽動的理想宣言而狂熱感到羞愧。若干年後,當Ron Jones的學生Philip Carr Neel 拍攝關於這段故事的紀錄片時,大部分當年的當事人都承認不願意提起此事。、
Ron Jones 激進而自負的教學方式,讓學生成為他的小白鼠受他擺布,在被動束縛並承受精神強壓的環境下去經歷、體驗、「學習」,這種濫用教師職權的行徑,是《浪潮》所批判的標靶。除此之外,導演甘塞爾還借賴訥前後矛盾、自我攻訐的政治言論,表達了對德國新左翼思想的質疑和諷刺。
影片一開始,賴訥在嘈雜的朋克音樂中飈車出場,隨後在跟教學主任協商課程時,他表達了對「無政府主義」一課的強烈興趣,他聲稱自己才是「在柏林讀大學」、「參加五一遊行」(德國傳統的左翼遊行日)、「在克羅伊茨貝格待了5年」的人。(克羅伊茨貝格是柏林朋克搖滾運動以及德國另類文化的發源地,以高比例的移民而著稱,具有繁榮的多元文化,同時也具有高失業率和低收入的特徵)。而在片子最後,賴訥用一番典型的新左翼風格演講,激起學生們對全球化環境下社會不公貧富分化的聯想,空泛無據卻極富煽動性,最終又在鬧劇落幕時進行了全盤的自我否定:「我們都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比其他人優秀」,「我們傷害了他們」「我們做的過火了」。這種自我顛覆的言論,不僅僅是一種揶揄,更是一種警惕。
而最有意思的是,本片蘊含了強烈的女性主義。整部電影中,除了被動、軟弱、容易受人擺布的莉薩以外,幾乎所有出現的女性,都顯示了獨立、冷靜、理性、睿智的特質,與自私、固執、蠻不講理、容易頭腦發熱的男性角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第一節課就開始直到退課前一直對「文格爾老師」發出質疑的莫娜,告訴女主角卡羅爾「你弟弟應該發現自己的底線」的媽媽,以及賴訥那善解人意、溫柔體貼卻又明白事理、堅持原則的妻子,都展現了新時代女性自立自主,勇於擔當的知性形象。更別提水球比賽前後,卡羅爾冒險列印傳單,揭露真相抵制「浪潮」運動的勇敢行動——無疑是在影射和致敬納粹時期「白玫瑰反抗運動」中散發傳單時被蓋世太保逮捕而遭無情殺害、後被德國女性雜志Brigitte評選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女性的女英雄蘇菲·索爾。
B. 什麼是電影的新浪潮
「新浪潮」電影是繼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之後世界電影史上規模巨大的第三次革新運動。
它以反傳統為旗幟,以非理性為基本特徵,對戲劇化電影是一次更大的沖擊。
這個運動興起於1959年,這一年的2月2日和3月11日,由夏布羅爾導演的影片《漂亮的塞爾日》和《表兄弟》開始公映。接著,特呂弗的《四百下》和阿侖·雷乃的《廣島之戀》於同年的戛納電影節上又引起轟動。因為這些影片呈現出一種全新的風格。
影片中運用了意識流和閃失鏡頭,情節鬆散,將眾多的生活事件無邏輯地以無技巧的跳躍手法組織在一起,以表現人物的潛意識活動,缺乏結構上的完整性。這使那些習慣於欣賞戲劇性強、結構嚴謹的電影的觀眾感到十分新鮮和驚異,甚至瞠目結舌。於是,一些報紙雜志便不約而同地用「新浪潮」來稱呼這類影片。